和史同光確定戀愛關係後,余蕊才發現這個男人的情史並沒有她想像中那般豐富。
他的油嘴滑舌是天生的。聽久了,你會明白圓熟老辣是三十以後的事。她發現這人本質上還挺貧乏,甚至無味。余蕊大膽揣測,史同光估計沒轟轟烈烈愛過(又有幾個人有呢)。
趕上大城市拆遷,家裡坐地收房,他得了第一桶金。然後一起混世的幾個朋友開家政公司又賺一筆。然後開了螺螄粉店,細水長流。現在靠吃分紅過日子——他那幾個小皮包公司,比余夢的公司還閑。
史同光生對了地域,趕上了好時候,不過在二十多歲的時候,恐怕沒有多少姑娘會青睞他。因此,到了三十歲,他格外需要找余蕊這樣的女孩談談戀愛,彌補自己缺失的青春。
余蕊從余爽那搬出來。和史同光租在衛星城。房租當然是史包辦,築個小愛巢。余蕊喜歡貓,史同光弄來三隻。余蕊早出晚歸,史同光做家庭煮男。不想做的時候,他就接上余蕊出去吃。余蕊有應酬,他一定去接。當初他嘲笑余義騎電動車到酒店門口等。五十步笑百步,一樣——有過之無不及,不過電動車換成了汽車罷了。
余蕊覺得史同光把她看太緊。但她能理解他。他有危機感。如果不是她在大城市混累了,想找個歸宿,他恐怕不會跟她有緣份。
余蕊當然戀愛過,跟黃旗,跟祖良才,雖然情況各異,但都有單純的成分。因為都付出過感情,所以即便時過境遷,大家還是朋友。可是,余蕊有點受不了的是,史同光太把戀愛當戀愛。以前沒經歷過,現在免不了用力過猛。史同光恨不得二十四小時跟她在一塊。膩著。且疑心特重,雖然他盡量靠修養克制,但仍時不時露出來——像狗時不時齜著嘴,露出獠牙。余蕊一方面覺得麻煩,另一方面又有點可憐史同光——土地乾旱了太久,好不容易逢著甘霖,她彷彿感覺有張嘴在她身上吮吸。饑渴地。
當然,錢上老史不含糊。宣布在一起的第二個禮拜,他就開始送禮物,包,車,就差沒送房。有史在,余蕊經濟上輕鬆很多。不過,她也不希望花史同光的錢花得太狠。她談這個戀愛,是奔著結婚去的。她把史當作一個好的結婚對象來培養。
比自己大一點。不要太帥。不算窮,也不必大富。有正常的家庭。父母能幫襯一點。最好本地人,有點根基。讀過一點書,不要太多。心思複雜,但對她簡單。大氣。
以上。
余蕊覺得自己能駕馭這樣的男人。進而開啟她理想的婚姻生活。
晚上十一點,史同光的車在路邊趴著。余蕊從酒店走出來,上車,系好安全帶。過去她上車總會說一句不好意思。次數多了,便不客套。史同光沒說話,車開動。他扭開音樂。是余蕊喜歡的久石讓。
「關了吧。」余蕊頭疼。鬧了一天,任何音樂現在聽都多餘。
「何必呢。」史同光忽然說。
余蕊不吭。看手機,群里在發局上拍的照片。
「等於掙錢買葯吃。」
史同光說第二句,余蕊已經明白他的中心思想。他一直都希望她別出去工作。只是過去,他從未這麼明著勸。這次算第一次正面說。余蕊不是沒想過,工作確實累,可剛跟史談,她不可能一下把所有時間都放他身上,太冒險。而且她得做做姿態。即便辭職,也得是他求著她。這樣將來花他的錢才理直氣壯。
史同光繼續,「你就說,這工作做得還有樂趣嗎?」
廢話,什麼工作有樂趣。再有樂趣的事,成為工作也會無趣。
「看你這樣我難受,我心疼,我恨不得我……我自己去喝!」史同光有點激動,「我恨不得……」
他恨不得撕了那些男人。
他嫉妒。他是個雄性動物。
余蕊道:「掙錢不就這樣么。」口氣無奈。
「我給開工資,我給生活費,咱們不幹了行不?」終於說到正題。
余蕊笑:「那不成包養了。」
「說那麼難聽,我是你男人,你是我女人,這不應該的么。」
「我這工作掙得可不少。」
「給你翻番!」看來史同光早打算好。
陪一群男人不如陪一個男人。
「那也不行。」余蕊故意擋一下,「工作,不光為了錢,還有成就感。」
「你不是要演戲么。」
「想來著。」
「藝術家,幹嗎非找個工作套住自己。」史同光勸,「有好戲你就接,我給你當經紀人、助理,沒戲就在家歇著,不挺好么。」
「挺好?」
「挺好。歇歇,也顧顧你那三隻貓,再累下去,人都老了。」史同光隨口說。
余蕊打了個激靈。老?她現在還不能老。在生活穩固之前,她必須年輕。這話算打到她心坎上。
回到住處。余蕊洗澡。史同光也脫了衣服進來。顯然,他要一起洗。余蕊卻覺得這根本是打擾。她要洗頭,兩個人擠在一起太不方便。史同光抱過來,從後面,余蕊推開他。有東西頂住她。糟糕。她覺得有點噁心。
「不行。」她關了淋雨,嚴肅地。
史同光有點委屈地,「片子里不都那樣……」余蕊最煩聽這句。她之前已經跟他反覆說過,片子是片子,現實生活是現實生活。兩碼事!你是找了個女友,不是找了個女優。可史同光老是喜歡把片子和現實生活劃等號。比如,每次「炒飯」史同光必問的一句話偏偏是余蕊深惡痛的——「你怎麼不叫?」
余蕊象徵性地叫兩聲,才算完成任務。這幹嗎呢,演哪出?!尋常日子哪那麼多抓馬(darma,戲),真把自己當男主角?夠夠的!
水花噴洒。史同光上前,再努力一次。
余蕊臉沉下來,「我很累。」
「好好……」史同光有點不高興,光著身子走出去。
余夢搬出去之前,跟余爽懇談了一場。核心意思:她建議余爽,早點跟康隆合住,試試看。「反正都奔著結婚去的,直奔主題最好,能過到一塊,就可以考慮打結婚證賣保險。」
余爽不懂,「買什麼保險。」
余夢提醒,「他不是說保險受益人寫你么。」
咳咳,老姐姐還記著這茬。
余爽道:「不好,太不知根知底。」
余夢道:「你還要怎麼知根知底?小白推薦。他這人,他的工作,他地里的老母親你都去見了。還要怎麼知?現在就是要加快了解。你就當是合租,你租房子給他。」余爽覺得這倒是個辦法。不過還是覺得有點違反他們的「公平原則」。
「總讓他來我家,不好。」
余夢沒見過這麼不開眼的丫頭,著急,「那插花著來呀,他來你這住幾天,你到他那住幾天。多有新鮮感。」余爽思忖,終於承認這是個推進關係的好辦法,可她又認為,這事不能由她提。余夢道:「我幫你提!行吧!真是,我要生個女兒成你這樣,能氣死。」
一切順利。余夢提出來,康隆認為問題不大。他明確表示,自己跟余爽,就是奔著結婚去的。先在一起磨合磨合,從科研層面說,等於培育新品種,很有必要。培育成功,再大面積推廣。不過,私下裡,余爽和康隆達成一致,可以同住,但暫時不同屋同床。
雙方從平等相待為起點進入生活。誰也不欠誰的。余夢的小房子收回來一套,她就要搬走。不過有好多衣服,暫時寄存在爽這。爽房子大,她慢慢再來收拾。康隆就「繼承」余夢的房間。余爽叮囑他,「大柜子別打開。」那裡面都是余夢的各類「法寶」。康隆哦了一聲。
「沒什麼不良嗜好吧。」余爽問。
「哪方面。」
「吃喝嫖賭抽,坑蒙拐騙偷。」
「偶爾喝一點。」
「准了,」余爽說,「但適可而止。」
「喳!」康隆做了個清宮的請安禮。
余爽笑,「您這是學康熙呢,還是乾隆?康隆先生。」
康隆答:「學爾康。」
余爽扭頭,丟下一句,「可惜我不是紫薇。」
「是小燕子也行。」
余爽突然回頭,做了個擰人的姿態,「進了這間屋子,你聽話,我就是小燕子,不聽話,我就是容嬤嬤!」
嚯!康隆就喜歡這種百變烈馬。